家国史诗与文人情怀的复调交响——论《何昌华诗词选集》中的精神图谱与美学建构  邹雷

家国史诗与文人情怀的复调交响——论《何昌华诗词选集》中的精神图谱与美学建构   邹雷

在中国当代诗词创作领域，何昌华的诗歌以其独特的双重视域形成醒目的辨识度：左手紧握家国史诗的宏大叙事，右手轻抚历史人物的文化基因，在军旅生涯的淬炼与古典诗学的浸润中，锻造出刚柔并济的诗性品格。

一、精神维度的三重构建

家国叙事的史诗性重构。何昌华的军旅背景赋予其诗词天然的宏大叙事基因。《庆祝海军成立七十周年》中"深蓝强将心帷幄，亮剑精兵气挚刚"的铿锵之语，将现代军事术语"亮剑"与古典意象"帷幄"熔铸，形成跨越时空的战争美学。这种创作策略在《沙场点兵抒怀》中达到极致："铁甲生辉方阵列，精兵威武燕山讴"，通过"铁甲"与"燕山"的古今意象叠合，既延续了边塞诗的雄浑传统，又注入信息化战争的时代特质。诗人将个人军旅记忆升华为民族精神史诗，在《南海阅兵礼赞》中创造出"气势磅礴狂浪劈，英明统帅运龙韬"这般兼具海洋文明特质与东方谋略智慧的新型战争诗学。

历史人物的现代性激活。《满江红·孔子颂》展现了对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：将"六经鸿圣论"的经典诠释与"仁德流馨万家惠"的现代价值相衔接，使儒家思想获得当代阐释的接口。这种古今对话的智慧在《谭嗣同感吟》中更为显著："壮飞已逝精神在，后世贤良踏破丘"，以"踏破丘"的现代性动作解构传统悼亡诗的悲情基调，赋予维新精神以持续生长的动态特质。对秦淮八艳的群体书写尤见功力，《李香君》中"媚楼血溅桃花扇，义胆忠肝照古今"超越香艳表象，挖掘出风尘女子的家国大义，与当代女性意识形成隐秘对话。

战友情怀的生命性书写。军旅情结构成何昌华诗歌的深层情感结构。《沉痛悼念刘玉富战友》以"诗坛晏岁墨花香"解构死亡阴影，将生命价值转化为艺术永恒。在《同乡战友聚会》中，"风流云散心相拥"的悖论式表达，既承认时空的物理阻隔，又确证精神纽带的牢不可破。这种情感张力在《黄桥聚会故知》里凝练为"连杯无尽语，只为叙交知"，以"杯"与"语"的虚实相生，建构出超越日常经验的战友情感共同体。

二、美学特质的四维展开

时空折叠的意象系统。何昌华擅长构建跨时空的意象矩阵。《南京秦淮八艳》组诗中，"秦淮水畔歌声远"与"燕子楼中月影沉"形成地理坐标的虚实交织，《孔子颂》中"浩荡黄河"与"焕华章"构成文明长河的意象流动。这种时空折叠术在《卓文君》中臻于化境："卖酒当垆共济坚"的市井场景与"琴瑟和鸣白首篇"的文人理想相映成趣，使历史人物的精神世界获得立体呈现。

刚柔互济的语言张力。诗人创造性地调和军事语汇与古典辞藻的刚性冲突。《赞老指导员董德佩》中"主心施政显才雄"的硬朗笔触，与"依旧当年德佩风"的绵长余韵形成力学平衡。这种语言特质在《南海阅兵礼赞》中尤为显著："劲旅雄师勇悍骄"的阳刚之气与"南疆碧海蔚天尧"的阴柔之美相互激荡，开创出刚柔并济的新型海洋诗歌范式。

格律创新的破体实验。在严守词牌格律的基础上，何昌华进行谨慎的形式突围。《满江红·孔子颂》突破传统颂体格局，将"列国周游"的叙事性与"中华傲"的抒情性熔于一炉。《唐宋八大家》组诗以七绝体式承载人物评传，"半山寺里筑诗台"的典故新解与"文豪旷达路人知"的白描手法并置，形成雅俗共赏的接受界面。这种破体智慧在《林逋》中得到诗性验证："梅妻鹤子"的经典意象与"往还湖庙寄霜情"的现代语法相碰撞，激活了隐逸诗的新可能。

史诗与私语的复调叙事。诗人创造性地将宏大叙事与私密情感编织成经纬。《任志华老战友来宁》中"驱车寻访三千里"的壮阔空间与"难去心中五十州"的微妙心绪形成叙事张力，《人民军队九十秋》以"朱日沙场世一流"的史诗气魄包裹"笑看老美又添愁"的个性表达。这种复调性在《家国情怀》组诗中达到顶峰，使集体记忆与个体经验在诗行间达成和解。

三、文化坐标的双重建构

在文化传承维度，何昌华的创作呈现出清晰的对话意识：向上接续杜甫"诗史"传统、辛弃疾豪放词风，横向呼应新诗中的"新边塞诗"探索，向下开掘旧体诗词的现代转型路径。对《三十六计》的诗化解码、对"唐宋八大家"的群体重评、对秦淮文化的地域书写，共同构成传统文化现代转化的三维实验场。

这种文化自觉在《丁文江先生故居》中具象化为空间诗学："黛瓦白墙凝旧赋"的物质遗存与"先驱可记开山主"的精神追索相互印证，使历史记忆获得当代承载的容器。在全球化语境下，这种创作实践具有特殊价值——当《海军成立七十周年》中的"五洲漫卷赤旌扬"遭遇《孔子颂》的"中华傲"，展现的正是民族文化主体性的诗意确立。

何昌华的诗词创作，本质上是在格律的镣铐中跳出现代舞蹈。他既没有陷入泥古不化的保守主义窠臼，也未滑向消解传统的激进实验，而是在平仄对仗间开辟出第三条道路：让钢铁战舰驶入《望海潮》的词牌航道，使信息化战争与"龙韬"古策隔空对话，令秦淮艳史与战友深情共谱心曲。这种创作不仅证明旧体诗词仍具有强大的表现力，更启示我们：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，关键在于找到历史基因与现实经验的诗意焊接点。当"统帅雄韬殷切嘱"遇见"素笺且染几诗行"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位军旅诗人的精神肖像，更是汉语诗学在当代续写的新可能。

（作者邹雷系文学创作一级、作家，中国作协会员，江苏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、南京机关作协主席、江北新区文联副主席、江北新区作家协会主席）